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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9章 用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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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別院,竹林密密繞著前庭後院。

一陣冷風吹過,在這寒冬之中依舊招展的一片勃勃竹葉壓了壓腦袋,帶出沙沙的低沈鳴響。

說是別院,其實便是軟禁皇室子弟的地方,看守森嚴。

子莫向別院的守衛出示了高湛給的腰牌,才得以順利進得其中探望孝琬。

“蘭陵殿下,河間王便在裏面了,請自便。鹿湘院有規矩,來客探訪請在天暗之前便離開,請殿下不要讓小的們為難。”一個侍衛將子莫帶到了一處廂房外,在子莫進去前交待道。

“多謝,有牢大人了。”子莫點頭,目送那守衛走開了些。他手裏還有個膳食盒子挎著,敲了敲房門,叫了聲三哥。

裏面沒有什麽響動,子莫等了會,往裏推了推門,發現門是虛掩著的,便自己進去了。

鹿湘院上下都是皇室規格富麗堂皇的擺設裝潢,可除了關押囚犯便是用來供奉些祠堂靈位,於是再好的桌椅陳設都透著些荒涼蕭索的味道。這兒關過不少犯事的皇親國戚,終日郁郁寡歡,於是那紅木的茶幾案臺都落上了厚重的灰塵,房中的人哪裏還有什麽心思欣賞那精工細雕的擺設,滿目荒涼,便是雁過悲鳴。

子莫在房中探著腦袋找了找,終於在那圓形的窗欞旁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背影。

“三哥!”喜悅不已,三哥著一身青色袍子,長身玉立,雖然背影透著孤寂落寞可這樣到底比在獄中所見要好得多。

高孝琬似乎正面朝窗外,看著一片爽朗的天空正在出神,猛地聽到身後熟悉的聲音,一驚,轉身便看到喜出望外的長恭出現在他的面前。

。。。。。。高孝琬一喜,嘴角的笑都沒綻開,當目光一旦停留在子莫身上的那套奢華的艷紫衣袍之上,臉上表情僵了僵,相見的喜悅便漸漸散去了。如同潮水,退卻後露出來的便是更加蕭索的失落。

“三哥,我從家裏帶了好些吃的給你,快過來吃啊!”子莫朝他擺擺手,笑著說道。知曉昨日獄中的沖突便好像抹不掉的傷疤已經橫亙在他們兄弟之間,但是三哥能出天牢可不是天大的喜事,所以什麽都別管先痛飲一番祝賀祝賀才對得起這時光。

高孝琬似乎也是這麽想的,看著子莫手中的酒壺輕輕一笑,便慢慢走到案臺邊坐了下來。

子莫給三哥和自己都斟上了酒,朝三哥敬了一杯,仰頭便痛快先幹為敬。

高孝琬想到這長恭其實酒量甚差,可回回喝酒便笑得如此明朗好像千杯不醉的秉性便是多少年了依然如舊。

雲淡風輕,不過是隔了一日,昨天他們還在天牢之中,今日便能把酒對飲,世事無常,高孝琬的目光順著子莫垂落的發絲凝聚在那出自皇宮禦用繡品的紫色衣袍緞面之上。

究竟是誰變了?

是他還是長恭?

看著那傾國之色的尊貴王爺朝他笑得明眸善睞,高孝琬回以微微一笑,可心卻是涼的。隨之那笑失了以往的溫暖明朗,勾出的形狀是苦澀仿徨,眼底,是一種不可名狀的孤單失望。。。。。。

子莫遞給三哥的酒三哥沒有接過,只是端坐在對面一動不動看著他。似乎他們是陌生的,看得子莫心裏發虛。

“對,對,三哥現在不該喝酒,多吃菜吧,多吃點菜好。。。。。。”微微猶豫,便想收回擒著酒盞的手。

迅雷不及掩耳,孝琬猛地拉住那只往回縮的手臂,子莫吃驚得看向三哥,看到三哥面無表情慢慢從他手中取過那杯酒後仰頭飲盡。

在獄中一月,高孝琬瘦削了很多,昨日蓬頭垢面還未瞧個仔細,如今看三哥臉頰瘦削凹陷,擒著子莫手腕的手指更是骨節分明,如同森森白骨一般沒有血色。

孝琬的手如同要嵌入他的手臂裏,緊緊抓著沒有一絲松懈。子莫忍著疼,用自己的另一只手緩緩覆在孝琬的手上,說道:“三哥,你出來就好,要打要罵我全憑你。”

高孝琬一怔,猛地甩開了兩人交握的手,猶如坐了針氈從座位上蹦了起來。他看著這高長恭,竟不知道是該狠狠罵他一頓還是該跪下來磕頭謝恩,揮著寬大的袖子,苦笑著看著這熟悉又陌生的四弟高長恭。

“長恭,你還是不是那個和我一起長大的高長恭?啊?!”千言萬語,高孝琬只餘苦笑溢出嘴角,眼圈通紅,那表情,比狠狠打他一頓還讓子莫傷心。痛不欲生,三哥的臉上,明明白白寫著這種萬念俱灰的絕望。背棄,高孝琬很是明白,他能活著出了天牢,其實就是長恭對於自己,對於高府,對那個潔身自好一身倨傲的曾經的高長恭的背棄。

一夜之間,高湛便轉了念頭了。他這條命,沒想到有朝一日竟然要靠著出賣弟弟才能茍活下去!骯臟,羞辱,難容於世。。。。。。早知道如此,便該在獄中了結自己!高孝琬不去看身後的長恭,背脊微微顫抖著,他做什麽事情都那麽優柔寡斷,他其實最恨的該是自己。。。。。。

“三哥,有什麽話我們等會說好嗎?這菜該涼了,涼了不好吃。我們便如同以前那樣,一起吃頓飯好不好?”子莫求著說道。

“和以前一樣?長恭,你告訴我,以前的你真的如同昨日裏和我說的那樣,是因為我是高家的嫡長子才和親近的嗎?”高孝琬回頭說道。

。。。。。。“昨日裏我因為情急,說的話過重了些,對不起啊三哥。”子莫低頭輕輕說道,像是做錯了事情的孩子一邊伸手拉了拉孝琬的衣袍,擡頭看著孝琬說道,“三哥,你和我一起好好吃頓飯吧,你看看你,瘦成什麽樣子了?等吃完飯,你要打要罵我都不還手。”子莫話中帶著哭腔。。。。。。高孝琬縱然是滿腹憤懣,可看到如此情狀,也倏然軟了心腸。

長恭從小都不太哭,除非被蛇咬了指頭太過害怕或是因為個子矮小一屁股摔在沼澤裏掙脫不出才會兩眼猩紅淚如泉湧。從軍回來之後,更是難看到這人紅了眼眶。

高孝琬看著眼前的子莫,突然想到兒時這人的狼狽落淚的模樣,原來這嚅囁的泫然欲泣的可憐模樣還是和以前一樣。

自小便隱忍剛毅,他高孝琬該比誰都明白這長相柔美妖嬈的四弟是如何的胸懷心性血性方剛。這麽多年的甘苦與共,他為何會信了長恭昨日的那一番鬼話?其實他心裏明白,長恭怎麽會為了攀炎附勢去故意討好親近他?只是那個高湛,他寧死也不肯相信長恭是真的偏心於他。。。。。。他不是恨長恭,而是恨自己。拿起筷子,孝琬坐在子莫身邊,在註視下夾起了菜,吃了起來。

“記得以前劉先生拿戒尺抽你的手心,都抽出血痕了你也不哭,如今倒是哭什麽?。。。。。。”孝琬大概真是餓了,呼哧呼哧吃了很久才說道,“四弟,你就不能讓我轟轟烈烈地死嗎?我高孝琬不想活得如此窩囊,我更不想連累你啊!”

“三哥,英雄可不是這麽當的。你的命貴著呢,怎能如此輕易便揮霍了?況且,這世上與我最親的親人便是三哥,兄弟之間何來的虧欠?便真是虧欠,我們也得互相欠著,這樣來世才好再見面!”

“。。。。。。”高孝琬似有什麽觸動,怔怔地盯著子莫看了好一陣。突然埋頭便大口吃了起來,眼淚如同止不住了從眼睛裏流出來滴在飯上。

“三哥,吃菜,”子莫看孝琬心結有些解開,便開心地往他碗裏加了許多菜。孝琬也不知道有多久沒有好好吃飯了,吃得急了些便連連咳嗽,咳得猛了,竟然開始肚子痛,額頭冒出了很多冷汗。

子莫急得滿頭大汗,還好這鹿湘院禦醫能進來。一把脈,竟說是久未進食腹中五臟太過虛脫所致,只能先用些素食慢慢調養才行。。。。。。子莫看著自己帶來的大魚大肉懊惱非常,待禦醫走了,陪著三哥坐在床頭。

“不礙事的,你又哭什麽?呵呵,堂堂蘭陵王,也不怕人笑話。”孝琬臉色蒼白,眼睛深凹,他在獄中一心求死的,連自己都不知道多久沒有好好進食了,全憑著一股念頭撐著。他死前是想見長恭一面的,哪怕是訣別都好。

“三哥,其餘的事情你不要想,我都會安排妥當。大娘那兒也有我,你就放心吧。”子莫拉著三哥的手,寬慰道。

“我知道,我會的。咳咳咳。。。。。。”孝琬顯然還有很多很多的話講,可是他這段日子在牢中所受的磨難與刻意不進食帶來的傷害都耗盡了他的體力,本來幾日幾夜都睜著眼睛在那牢籠之中熬著,身體已經到了不知道何為困倦和疲乏的地步,如今,一松懈下來這種巨大的乏力便席卷著壓在孝琬的身上,讓他困得竟然慢慢支撐不起眼皮睜不開眼了。

“四弟,我想睡會,你陪著我好嗎?”孝琬昏昏沈沈躺在床榻之上,手搭在床邊,緊緊拉著子莫的手,沒有松開。

“好。”子莫點頭,便靜靜看著三哥沈入夢鄉。高聳的顴骨如同要立馬戳破了三哥的皮膚,子莫微微顫抖的手沿著孝琬的輪廓摩挲著停在了他的眉頭上,慢慢把三哥皺著的眉心撫平。

夜色暗了,門口的侍衛來催促子莫離開。

三哥還沒有醒,子莫慢慢松開了孝琬握著他的手,離開了鹿湘院。

回到了蘭陵王府,子莫不想回房,便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看著半空的月亮。

“哥哥有心事?”鬼靈精的鄭兒也不知道何時到了他的背後,輕輕問道。小羹從鄭兒的懷裏鉆出來,掃了掃尾巴,落在了子莫的肩膀上。

懷裏抱著那只暖烘烘的大尾巴的小羹,子莫轉頭,便看到那亭亭玉立的少女。她的眼神他是看得懂的,情竇初開,滿眼仰慕。悸動,情動,他把她帶回來之時便已經知曉了。

“鄭兒,我要成親了。。。。。。”

作者有話要說:

哎呀呀,子莫是個耿直的孩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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